第一章  知识分子的清高心态和忧患意识

  清高的词义演变

  一个清高者的自我画像

  解剖清高

  告别清高

  清高与忧患

  个人权利与社会发展

  群体人格与个体人格

  忧患意识与自由精神

  民族救亡、社会革命与个人自由

第二章  知识分子的道德狂热和良知幻觉

  个体本位道德与群体本位道德

  道德判断与价值判断

  价值判断与事实判断

  道德妄想、道德洁癖和道德热病

  现代化与道德宽容

  个人良心和社会良心

  为己的良心和为他的良心

  传统型社会良心与现代型社会良心

  依附的社会阶层与独立的社会阶层

  自我实现与自我超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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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 知识分子的清高心态和忧患意识

清高的词义演变

清高，最初肯定是一个褒义词。“清”：清新、清白、脱俗，出污泥而不染；“高”：高洁、崇高、高远，飘然出尘。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爱以清高自许，更希望博得清高的美名。在历代知识分子都推崇的“魏晋人格”、“魏晋风度”中，清高是其主要特色。

与“清”反义者为“浊”，与“高”反义者为“下”，因此，“浊下”、“低俗”、“下贱”、“恶浊”、“恶俗”，等等，就成为清高的反义词，成为清高的知识分子蔑视和贬斥的一种人格和生存状态。

与此同时，“清高”还有一个反义词，叫做“假清高”，即表面上附庸风雅、标榜清高，而骨子里庸俗、势利、热衷于追求权力和财富。魏晋人物中有很多这种人。更有一种高明的人，特别有耐性，特别善于等待，他长期退隐林泉、坚辞不仕，正是为了抬高自己的名士身价，好让帝王家出更高的价钱。这叫做“待价而沽”。

但是，随着时代的推移，清高的词义也在发生一些悄悄的、耐人寻味的变化。比如一个妻子可能会抱怨她的丈夫说：“是啊，我知道你清高，但是家里正等米下锅呢。”一个兄长可能会指责他的弟弟说：“你太清高啦!人家一片好心想帮你，你竟然一口拒绝，实在太不通人情。”更有一种激烈的批评：“清高?清高值几个钱?清高能当饭吃吗?”“清什么高啊?无非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!”

这时候，会听话的就会听出这样的意思：“清高”似乎与“固执”、“迂腐”、“寒酸”、“窝囊”、“无能”这些词挂上了钩。这还只是别人对清高者的评价。让我们再听听清高者的自我感觉：

“孩子他娘，你去想想办法吧，我实在低不下这颗头!”“世上乌鸦一般黑，可怜我满腹才学，报国无门呀!”“穷就穷，怎么能去与他们同流合污呢?”“人生自古谁无死?有权有势的人不可一世，到头来也难逃一个死。不如我们一碟花生一杯酒，一局残棋到天黑，也挺自在!”

大家有没有听出来，这些话里已经有一点点不负责任，有一点点怨愤，有一点点听天由命，有一点点阿Q精神。

清高成了一个含义复杂的词语，成了一个有褒有贬的词语。应该说，这是知识分子在中国社会里的尴尬地位的反映。古代中国的知识分子，一部分通过科举制度或裙带关系，进入了仕途。既然在官场里混，再自命清高，自然是不合时宜的。所以，他们也就放弃了清高，或者只是故作清高而已。没有进入仕途的那部分知识分子，或者皓首穷经，应举至死；或者靠祖业吃饭，在诗词歌赋、琴棋书画和故纸堆中消磨一生；或者教书糊口，或者入幕为僚，作个清客或书记员；或者干脆出家为道、为僧——“清高”便成为这一部分知识分子的精神寄托和人格追求。然而，他们没有独立的经济和社会地位，他们不得不依靠这个社会生活，他们怎么能真正清高起来呢?

清高这个词的含义还在继续演变。在当代社会，至少在我的词典里，清高已完全演变为一个贬义词；清高可以表征为中国知识分子的一种落后性、保守性和劣根性!这倒不是说，我们不需要保持清白、正直、善良、高尚的人格了，而是因为：

第一，在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过程中，“清高”中所含的贬义越来越突出了，清高型的人格已经从整体上不适应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的发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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